只是，才走了没几步，却被一个声音喊住：“蕴儿，你在这里啊，蓝衣醒了，身上的毒性也散了，真是神奇了，快，跟我去看看，她想见你。”
踟蹰了一瞬。
那个背影早已经莫如夜色之中。
手腕上抓上来一只苍老的手，有些抱怨的扯了一下：“你干嘛还愣着，没听到为娘的话啊，你媳妇儿醒了。”
媳妇儿。
他皱眉，他和蓝衣尚未成亲，而和孟白云却已不是夫妻，他如今，称谁为媳妇儿？
心里莫名烦躁，连回应的语气都没什么兴奋：“恩。”
或许，是因为孟白云说过，蓝衣会自己醒来，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没那么意外。
可是，他怎么会信她，她说的字字句句，他都信了。
就连那句“你我之间，再无瓜葛”他也信了，胸口发闷，堵塞了什么，可是却无从知晓，只能任由天机老人拉着他，朝着小院回去。
他该追上去的，至少说一句对不起。
几度转头，却好像看到她最后那轻松的笑容，她说，你此生不要回长安城，不要让飞鸿知道你还活着，我经历过的，不想让飞鸿再经历一次。
飞鸿，飞鸿。
他的孩子，这些年，他极少想到这个孩子。
记忆总是模模糊糊，可是此刻，那个孩子的轮廓却格外清晰起来。
庭院之中，他抱着他，他亲昵的黏着他，孟白云在身边看书，责备父子两嬉闹的厉害，扰了她清净。
她拿的是什么是一本兵书，她说，她要投他所好，为了有共同话题，要看他看过的所有的书。
她说，她临摹他的字已经临摹的很像了。
那封休书，她的字迹，和他的几乎一模一样，真的很像了。
眼眶忽然有些潮湿，
天机老人一转头就感慨一句：“你对蓝衣真是情深意重啊，知道那丫头醒了，都激动的哭了，娘还是头一次见到你哭呢，孩子气。”
他一怔，才惊觉脸颊冰凉一丝液体滑落。
他为谁落的泪。
孟白云？
龙飞鸿？
他可以确定，不是为了蓝衣。
眼泪的感觉那么真实。
心痛的感觉也那么真实。
他这是怎么了？
*
南归的马车，马蹄哒哒。
那个人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人生一梦，梦醒人散。
孟白云昏昏沉沉的睡了好多天。
她很久没有这样踏实的睡过了。
马车走的很慢，她只身回长安，没带一人。
马车夫是个中年憨厚的男人，她不说停，慢车就一路走。
走出东陵，走过金州，一路往长安城去。
路过了龙傲雪所在的那座小城，她下去走了走。
对于她的到来，龙傲雪甚是欢喜。
一年多没见了，她腹中孩子已经呱呱坠地，已经开始牙牙学语，孟白云抱着孩子轻轻的点着孩子的鼻子，真是个漂亮的男娃。
没有久留，孟白云现在只想着她自己的孩子。
她什么都没了，只剩下飞鸿了。
心境却很平稳。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辞别龙傲雪的那天，下了雪。
这里已经靠近南方了，这个时节的雪着实难得一见。
马车走在管道上，雪势越来越大，孟白云于是选了一处路边农庄借宿下来，打算等到雪停了再赶路。
借宿的农家十分热情，当孟白云付给了十两银子的住宿费后，朴素的农家人极尽所能的拿出了家里最好的饭菜款待孟白云。
兴之所致，孟白云还和那夫妻还有车夫一起喝了几杯。
自家酿的米酒，味道香醇，入喉甘甜，后劲却十足。
喝了几杯，就有了醉意，眯着眼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的男女主人和她说前面一座小镇前几天发生的有趣是事情，就像是在听人说书一样，听的津津有味。
“你们的马车再往难走，如果不走官道，在一颗大榕树哪里走小路，就能到那座小镇，前几天官府举办了一个叫做什么相亲大会的，但凡十六以上未婚配男女，那日都可走上街头，男的执蓝色纸花，女的拿红色小花，若是有看上眼的，可以将花朵相赠，如果收到了对方的回赠，这婚事就成了一半。”
“那如果得不到回赠呢？”马夫一路上也没得人说几句话，这会儿喝了几盏，几天来憋着的闷一下就都疏解了。
女主人道：“若是没有得到回赠，那对方就把花给退回来。”
“那多折颜面啊。”
“不会，大家都这样，又有什么好害羞的，被拒绝了，就寻找下一个呗，这座小镇啊，这几年人口骤减，未婚男女骤增，官府不得已出此下策，不然怕再这么下去，镇上没人了。”
马夫捏了一颗花生米，丢到嘴里，笑道：“这官府倒是为民办实事，现在还有吗，相亲大会。”
“应该还有，说是要举办到元宵呢。”
元宵，就是明日。
车夫看向孟白云，似在征询其实带着一点点稍许的恳求：“小姐，我们去看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