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沸腾的傍晚。
在季家，这个火烧云漫天的晚上，不知道由哪里开始，可能是季金华的厚颜无耻，吕氏的尖酸刻薄；也可能是季明山的幡然醒悟，杨氏的彻底爆发……
战火已经点燃，接下来的对骂，就算是季如初关上了院门儿，都仍然有人站在墙外偷听。
总之，那叫一个热闹。
众人之前就知道季家两代人已经是分了家的，也知道原因多是在季老爹老两口身上。
但是却没见过真的吵得这么厉害的啊！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还是没算上季如初的呢！
多数人听了之后的感觉就是惊呆了，想不到啊，季家那个老实温柔的媳妇，真要说起话论起理来，嘴皮子那还真是一个利索。
最关键，人还真是喝过墨水的人，那说话都是条理清楚句句分明的，人长得还好看，一把黄莺嗓就是指责和埋怨起人来，都是好听得紧。
季如初都是惊呆了，真没想到，她娘为了她，原来也能拼出这些来，毕竟这可说得上是不要脸面了。
当然，她同时也越发讨厌起她奶来。
说起吕氏，还真的是……重男轻女就算了，这胳膊肘呀都还往外拐呢？
说得不好听一点，亲孙女儿和外孙子比起来，怎么说也该是姓季的才是自家人吧？她奶咋就那么疼外孙？季如初甚至觉得那种疼爱远远超过了对小宝的疼爱。
难道，这就是有钱的魅力？她还真就不信，对于一个一年到头都不来看自己的外孙，真的会对他那么疼爱都超过了自己的亲孙子。
看她为了梁启明，竟然非逼着季如初一定要去，不然就要出去说他们不孝顺。
可惜被杨氏一个“不准，不答应！”给直接拒绝掉。
可是吕氏怎么可能就把杨氏的话当真，就算现在杨氏不再像以前那么对自己做小伏低，性格也由怯懦寡言一下子变得牙尖嘴利起来，在吕氏心里，杨氏依然还是那个任她搓圆揉扁的软柿子，那是早都习惯了的。到这时候都还是那副样子，她反正只管下令。
尤其是听了女儿季金华说的那些跟张老爷搭上好处后的，吕氏心里当然也活络了起来，她不是个蠢笨的，不过她比季金华想的还要简单一点。
不就是看地挖井吗？
二丫不就是靠这个挣了不少钱呢，现在十里八乡名气都有了，到时候肯定行！
就算不行，就算有山子说的那些风险，可那不是都是叫她一个人出面吗？要怎么赔偿处理就找她好了，就算是进了大牢，那也跟他们季家没关系不是？
反正都是一个赔钱货，又还长得丑，一点都靠她挣不了啥钱，要是真栽了进去，那也合她的心意。
至于后果有多严重，会不会死人掉脑袋，吕氏就不会考虑了。要真死了她还巴不得呢！
现在死二丫现在做这个能赚钱，又能得名声，却偏偏人又不在季家了。
为此，可没少人在背地里笑话她，说她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就这件事都是气死她了。
这个臭丫头，她跟她肯定是天生就不对盘。
不过这不要紧，反正这都闹大了，最后走的时候，吕氏就一句话：“不行也得行！反正这个做不好……呵……”
威胁和嘲讽不言而喻。
季如初现在是不上也得上了。
让吕氏这么一闹，已经很多人知道季金华就是来让她去给人看地挖井的了。
这要是不去……除非她以后都不想干这个了。
最后天都黑完了，银盘似的月亮高高升起来，季如月煮好的饭菜全都又凉透了，吕氏才像是饿了一般，又放下狠话才走了。
也让附近的村民听了一场免费的大戏。
全程季如初不相信她那爷爷听不见，可却没有一次过来劝阻或调解的意思，竟然就那么任由吕氏和季金华对她们母女各种谩骂侮辱，也步步紧逼闹的众人皆知。
季如初真的有点寒心。
前世她那个爷爷奶奶虽然也很极品，对她母亲各种嫌弃挑剔，明明是自己儿子（她父亲）要去征兵入伍上战场，抛下老人和妻子一走就杳无音信。
但在她爷爷奶奶那里，就好像是她母亲没本事劝不住父亲一样。
在生了她之后，虽然重男轻女，时不时要说母亲的闲话，对她也是时不时就流露出一种轻慢，但好歹她是父亲当时唯一的女儿，高兴起来还是会抱抱她的。
只不过那种感情很浅淡，记忆太遥远了。
但跟这季老爹和吕氏比起来，显然她前世的爷爷奶奶都已经好太多了。
这一世的爷爷奶奶心里，本来以为只是情感淡薄，但现在看来，恐怕时从一开始压根儿就没有把她当孙女来看过。
算了。
已经有了这样一对好爹娘了，就不要再贪心了。
想到这里，看了一眼季明山和杨氏，至少现在这两人，已经能够为了她而站出来了不是吗？
江巧儿在门外等着，她是看到这么晚了人都还没回来，有点担心才过来的。
其实她早就听到这边的吵嚷声了。只是不会那么没眼色过来看热闹，也就一直按耐着性子等。
等到天儿都黑完了，月亮都爬上树梢头好大一截儿了，饭菜热了两遍都又冷了。
又怕费油，不敢点油灯做绣活儿，就在明晃晃的月光下站在坡上等，朝着季家的方向。
还听得那边吵吵嚷嚷的。
尤其是大毛一直“汪汪”着不停，她不知道是因为大毛被栓起来了的原因，以为是什么不好的事，只觉得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又是见到慕容是怎么阴沉着脸一脸着急出门的，更觉得心烦意乱。
这暑气还未消，头上不停出汗，最后干脆不等了，自己跑下坡来，趁着月色快步走到季家来。
在门口看到自家姑娘和慕容都是好生生地站在那儿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季老爹亦步亦趋跟着杨氏，脸上也是难看得紧，把季如初送到门口，看到江巧儿也知道不用再送了。
叹了口气：“闺女，是阿爹对不住你！”
他已经都想好了，明天闺女肯定是要去的了，实在不行他就一起去，到时候真不行他就顶着，他是当爹的，而且这件事要说确实也是娘和大姐惹出来的麻烦，却要让闺女去解决。他又帮不了，只能祈祷事情一切顺利，自己去了也能护着点闺女，怎么说都得让闺女好好的。